一位队员在比赛胜利后欢呼
据中青在线网11月30日消息:这是一双灵巧的手。它能在1秒钟内敲击5次鼠标,也能在电光石火间把箭头移动到屏幕上任何一处想要的位置。
凭借这双手,李祥在游戏中杀敌无数,不可阻挡。他因此进入了梦寐以求的顶级职业电竞战队,22岁那年,他赢得了2012年WCG(世界电子竞技大赛)中国区的一项冠军。当他用这双手把自己签名的T恤抛向台下时,上千名观众张开双臂,高喊他的名字,为他欢呼。
那是他唯一一次觉得自己是个明星,长期枯燥孤独的职业生涯已经让他感到“心累”,这次冠军成了他退役前为自己写下的最后注脚。那时他还没意识到,在接下来的4年里,电子竞技会以近乎裂变的速度,扩散到每一间大学宿舍、每一家网吧。不管是繁华的都市,还是偏远的农村,有网线的地方就能找到电竞的影子。一年前,一款热门竞技游戏的全球平均每天在线人数已经突破2700万,相当于整个澳大利亚的总人口。
与李祥那个时期的默默无闻不同,如今的电竞比赛直播已经成为常态,动辄就有上百万观众同时在线观看。2015年,游戏《英雄联盟》全球总决赛的观众人数甚至超过了同年的NBA总决赛。
职业选手的精彩操作视频和他们的花边新闻一起,经常出现在电脑的新闻弹窗里。每到比赛,在最先进的场馆里,现场主持人总会高喊选手的名字,炫目的灯光扫向台下疯狂的粉丝,他们一手举着选手名字的荧光牌,一手比画出“我爱你”的手势。
可这些都已经与李祥无关。一个月前,已经退役两年的李祥到北京找工作。在无数次碰壁中,他都会被人力资源经理一句“除了打游戏还会干什么”的反问噎得哑口无言。最后,在简历中“获得的荣誉”那一栏,他选择了空白。
“我没有赶上好时代”
除了灵巧,李祥的手还有些粗糙。他的手背因长时间暴露在干燥的空气中而长出了褶皱,即使已经退役两年,手腕上因长期训练磨出的老茧仍然清晰可见。
“我没有赶上好时代。”在北京天通苑附近的一家饭馆里,李祥呷了一口啤酒,苦笑着说。交谈中,他的两只手时不时互相做一些手指拉伸的动作,这是他长期训练留下的习惯。
李祥是在2010年上大二时进入的职业战队,那时国内的电竞市场很小,职业战队商业化程度也不高。打比赛时,李祥和队友经常穿着短裤拖鞋就匆匆上场,没有直播,观众也少得可怜。
最开始,除了吃住和一台可以随时免费使用的电脑,这个职业甚至不能给他一分钱的工资。他的大部分收入都来自比赛奖金,可就连那次达到自己职业生涯巅峰的WCG中国区冠军,也只给他带来3万元的回报。
就在李祥进入职业战队的同一年,一款叫做《英雄联盟》的新游戏悄然上线。见惯了太多游戏在欢呼声中出现,又在沉默中消亡,李祥并没有把这款“操作太简单”的游戏放在眼里。他没有想到,短短6年时间,这款游戏就彻底改变了中国电子竞技行业的格局,自己也错过了一班“功成名就”的快车。
他忽视的,是资本的力量。
早在《英雄联盟》还没成为“史上玩家最多的游戏”时,蠢蠢欲动的资本和热钱就看中了这块庞大的市场。
那几年,李祥发现圈子里一下多出了不少房地产或者矿业背景的电竞俱乐部。他们买来最顶尖的选手,在最豪华的基地里训练。
在李祥的战队所在地上海,一处环境优雅的产业园里,两栋现代主义风格的建筑并排靠在一起。这是两家刚刚成立3年的LPL(英雄联盟职业联赛)俱乐部,一家由江苏某大型矿产集团赞助,另一家的大股东则是广东某著名地产企业。
建筑由大块的玻璃幕墙构成,巨大的战队LOGO立在上方。建筑内部空间宽敞,光线明亮,会客室、训练室、会议室、队员宿舍一应俱全。
“硬件上已经达到了国际领先水平。”在其中一家俱乐部的会议室里,俱乐部经理刘晓坐在印有队标的定制椅子上说。他指了指头上,那是一块加入队标元素的异形吊顶,“价值上百万元。”
这家俱乐部也被国家体育总局统计到了数据里:2015年,中国电竞行业相关产值已经超过500亿元。国家体育中心信息中心主任丁东曾估算,这个产值在2017年将达到千亿美元,成为一个更大的市场。
资本也很快流进了电竞的衍生行业。
李祥记得,自己打比赛时,经常遇到布置简单、用几块塑料广告牌就围起来的比赛场地。没有大屏幕,没有灯光,更没有让人震撼的音效。
现在,与足球、篮球等传统体育项目类似,《英雄联盟》也建立了多个级别的职业联赛。各大赛事运营商应势而生,联赛的场地越来越专业,越来越豪华。与李祥的时代不同,现在的选手经常踩在用整块屏幕制成的地板上,脚下轮番播映着自己和队友的介绍。
游戏解说、直播平台也搭上了这班快车。前《英雄联盟》职业选手杨义退役后,成了一名LPL比赛解说,闲暇时他自己也会在某直播平台解说高水平游戏。他告诉记者,这些工作能给他每年带来上百万元的收入,“如果再接一些地方比赛的解说,收入会更高。”
一些更疯狂创富的神话也在游戏直播圈真实发生。几乎和李祥的职业生涯同时开始,一位初中没有毕业,在北京动物园摆地摊的年轻人闯入了这个圈子。三年后,这个年轻人在微博晒出了自己的直播平台签约金,网友再三确认后发现,那是一个8位的数字。
最让李祥后悔的,是选手们的地位已经发生变化。他发现,在《英雄联盟》的职业联赛中,队员们从上到下穿的都是统一的队服。他也听说,有粉丝深夜堵在俱乐部门口,向训练结束的队员索要签名。
相比一路拼杀才换来的3万元奖金,昔日同一家俱乐部一名经常和他以“丝”相称的队友,从别的游戏转战《英雄联盟》,如今已经成为频频出现在电竞新闻里的明星,年收入也已冲到了百万以上。
在上个月的一场颁奖典礼上,这位前队友从加长林肯里走下车,穿着合身的西服、打着领结,走过被粉丝包围的红毯,在签名墙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。那一刻,还在为工作发愁的李祥几乎不敢确认,他们曾经在一个屋子奋斗过。
从“坏学生”到明星
这些红毯上的明星进入职业战队前,更多时候会被人归纳为“网瘾少年”“宅男”“坏学生”,或者“失败者”。
几乎每一个走进职业赛场的电竞选手都有一段孤独、压抑,又充满激情的过往。在刘晓担任经理的那家俱乐部里,上学时“偷跑出去通宵上网”的经历已经成为队员的标配。
故事总发生在夜深人静的晚上,他们在恐惧和兴奋中推开门,然后走在黑黑的街道上。直到走进烟雾缭绕的网吧,打开电脑,登录游戏界面,他们的世界才一下亮起来,整个人才找到本属于那个年龄的激情。
刘晓接触过很多热爱电竞的年轻人,但他们中却有很多人都分不清“打游戏”和职业的区别。“不是所有的‘网瘾少年’都能成为电竞明星,更多人都死在‘成神’的路上。”
比起他们,李祥似乎是“幸运”的。大学给了他充分的自由,他曾经为了玩游戏,一连两个星期都没有回宿舍。为数不多的几次回去,也是通宵后在宿舍睡觉。因为和室友作息颠倒,他们沟通交流的次数屈指可数。
在刘晓的俱乐部里,队员大多是正在读高中,甚至是正在读初中的孩子。与家长的交谈中,刘晓发现,因为无法阻止自己的孩子玩游戏,大人对孩子的期待也会逐渐从“把学习赶上”,变成“不要学坏就行”。
李祥也曾被家长、被老师放弃。迷上竞技游戏后,他的成绩单上多出了几个挂科的“F”。有段时间,他几乎成了班里的空气,辅导员也不再提醒他缺课越来越多。在大二那年,他终于向父母摊牌,休学进入了职业电竞。
只不过,不是每一个少年都能像李祥这样毫无阻力地进入职业电竞圈。每次“招新”时,刘晓经常被家长怀疑俱乐部是不是传销组织。
“一些很好的苗子因为家长就荒废了。”刘晓摊摊手说。为了阻止孩子“去外地打游戏”,一些家长把孩子锁起来,有的甚至以自杀相逼。
“是俱乐部给了他们一条生路。”刘晓用手敲了敲桌子,瞪大眼睛说。“要不是来到这里,他们早就被社会淘汰,变成了渣子。”他相信,那些还游荡在外面的“网瘾少年”,很容易一辈子碌碌无为,或者跟着黑网吧里的不良青年们,染上一身恶习。
在刘晓看来,这些队员无疑是幸运的。他们从一些不知名的小城镇来到上海,还经常飞到欧洲、美国去打比赛,“见足了世面”。他们从一群“没有希望的孩子”摇身一变,成为了这个时代时髦职业里的佼佼者。
他们也曾独来独往、被人忽视,一个转身后,他们就走上了耀眼的舞台,成为千百人尖叫着追捧的明星。在同龄人还在为中考、高考发愁的时候,他们就挣到了父辈大半辈子才积攒下来的财富。
他们从落后到几乎无法再追赶同龄人的位置,一下把他们远远甩在身后,得到了超越年龄的名利和成功。
比得到名利和成功更难的是,他们身上正在发生的变化。
在没有进入职业队之前,这些孩子被父母指责不务正业、被亲戚拿来作为反面教材。刘晓还记得俱乐部的孩子刚入队时,有的沉默不语,有的乖张暴戾。但只要打开电脑,哪怕只是一场普通的训练赛,他也能从每个人的眼中看出对胜利的渴望。
在一些关键的比赛中,赢下的一方会满含泪水紧紧拥抱在一起。这样充满荣耀与释放的瞬间,是曾经作为“坏学生”的他们从未经历过的。
李祥也曾敏感、自卑,只有在游戏中打败对手,受到粉丝的追捧,他才找到自信。赢得那座WCG冠军后,在满场的欢呼声中,李祥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释然。
他觉得自己打败了另一个自己,一切冷眼和否定都显得不再重要。他说那一刻,自己看透了人生。
“他们不过是一群还在青春期的孩子”
进入俱乐部,这些曾经的“玩家”就变成了“职业队员”。
与身份同时转变的,还有生活方式。对电竞队员来说,他们的每一天几乎都是从中午开始的。
在刘晓所在的俱乐部,队员中午12点——1点起床,吃过饭后,就开始一整天的训练。俱乐部组织的训练在晚上9点结束,但几乎所有的队员都要自己加练。
“他们一般在凌晨2点到4点间休息。”刘晓告诉记者。
那间40平方米左右的训练室,是队员待得最多的地方。每天12小时左右,除了吃饭时间,他们都会坐在电脑前,几乎动也不动地盯着屏幕。因为长期握着鼠标,他们大多都有手腕的伤病,一些队员的肩膀和颈椎也有问题,疼痛、麻木的感觉随时都可能袭来。
去年的一场LPL比赛结束后,一名韩国外援捂着自己的腰对着教练说了句“me boom”。在接下来的整个赛季,这名外援都因为腰伤无法上场。
伤病也困扰着李祥。在他还是职业队员时,每天凌晨训练结束后,李祥就会和队友一起去吃宵夜。
“体力消耗大,加上半夜特别容易饿,宵夜经常吃很多。”因为长期不规律的饮食,李祥患上了慢性胃病,“现在是医院的常客。”
还有些伤痛和疲惫是看不到的。
在训练室里,不管队员喜不喜欢,一整天的训练内容可能是同一种战术、同一个角色,甚至同一种基本功。这种日复一日机械式的训练会逐渐消磨选手对游戏的热爱与激情。
“刚进职业队时,每天都很开心。”李祥十分怀念那段每天都能和高手对决,又可以名正言顺、一心一意打游戏的日子。“那个时候怎么玩都感觉不到累。”
可每天重复的练习,再加上一直无法突破的成绩,让他开始觉得“打游戏很无聊”。再到后来,李祥干脆在训练时上网看电视节目,或者玩别的游戏。
在刘晓所在的俱乐部,这些行为都是不被允许的。即便如此,队员也经常会出现训练迟到,甚至缺席的情况。
每天都和队员生活在一起的刘晓清楚,赛场上,从入场到致谢,这些电竞队员都表现得轻车熟路,看上去有一种超乎他们年龄的老练。但在俱乐部日常的生活中,“他们不过是一群还在青春期的孩子”。
“他们有所有的青春期特征,而且在俱乐部会表现得更突出。”刘晓说。
有些队员经常莫名的生气,无法控制自己骂人。有些队员前一天还因为赢了一场比赛膨胀到飘在空中,第二天就为一次失误自卑到了低谷。
去年,一位LPL明星选手在直播平台直播游戏时,因为被对方嘲笑自己是替补,竟跑上楼砸坏了正在训练的队友的电脑。
“他们毕竟还只是孩子,还不能完全理解‘职业’的概念。”这让刘晓感到头疼,这些队员虽然只有十七八岁,但都已经是些大大小小的明星,“管不得。”
只不过,和其他竞技项目一样,电子竞技也崇拜优胜劣汰的规则。更何况,电竞从来都没缺少过优秀的年轻选手。
“现在俱乐部更看好16岁以下的新人,他们的潜力更大。”杨义告诉记者,因为国内玩家基数庞大,俱乐部根本不用发愁找不到优秀的新人。
电子竞技对选手反应速度的要求极高,因此16~20岁通常是一个职业队员的黄金年龄。现役的LPL队员中,大多数也都在这个年龄区间。一位19岁的明星队员,在LPL中就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“老将”。
电竞选手的职业生涯也很短,只要过了黄金期,就会出现手速、反应下滑的问题。在LPL,不少队员在十几岁时,刚刚拿到一项荣誉就选择急流勇退,收获无数的留恋和祝福。
而更多的人,则默默地离开这个舞台,无人问津。
“我最惨的就是打了职业后,就没有了然后”
李祥离开时也说不清自己得到的,是荣耀,还是落寞。
电竞给他带来了一个全国冠军,但也给他带来了退役后的窘迫。
“我最惨的就是打了职业后,就没有了然后。”在嘈杂的小饭馆里,李祥的声音显得有些弱。
因为休学加入了职业电竞战队,回校后又经常断断续续出去参加比赛,李祥的大学并不完整。离开学校时,他只拿到了毕业证。
他的专业是软件工程,可现在他连最基本的代码都搞不懂。那些他曾经没空在意,甚至记不清名字的大学同学,现在有些已经成了白领,有些自己开了公司。
而他曾经的队友,因为退役后找不到工作,不少都做了代练,帮别人打游戏升级赚钱。在李祥眼里,这样的工作“跟失业差不多”。虽然代练也有可观的收入,但要一天到晚对着电脑打游戏,这样的生活他不敢再想。
对他来说,6年职业生涯的最大回报,是退役时银行卡的十几万元积蓄。
“这些钱买不来一门安身立命的手艺。”李祥喝下一杯啤酒,尴尬地笑了笑说,“一百万都不够”。
不仅仅是李祥,就连他羡慕的那些“赶上了好时代”的《英雄联盟》职业选手,也正面临着同样的困惑。
在职业《英雄联盟》圈颇有威望的杨义,会时常收到一些退役选手的信息,拜托他帮忙介绍工作。
“普通的工作他们都不愿意做。”杨义说,“这些小有名气的选手,知道这个圈子有多热闹、多有钱,自己曾被多少人追捧。”
杨义告诉记者,其实这些队员在退役前都挣到了一些钱,但“因为年纪小,不能控制自己的消费,慢慢地就把钱花完了。” 更让杨义担忧的是,“他们的消费习惯已经形成了,很难再改回去。”
有些时候杨义也会觉得,这个资本流入和制造明星同样快速的圈子,“多少有些浮躁”。
一些曾经站在金子塔尖的职业选手,退役后赶上了另一个风口,他们在游戏直播平台里继续做明星。不一样的是,这个新职业能给他们带来千万元级别的年收入。
一个前职业选手曾在某直播平台直播中,对着几十万观众说,自己戴着几万元一块的手表,在这个圈子里都不好意思出门。话音未落,直播画面就被一层层“威武”“牛×”的弹幕瞬间盖住。
“很多现役的队员都相信,即使游戏打得不好,做直播、开网店也可以挣到比打职业更多的钱。”杨义说,这种普遍的心态已经或多或少影响到了整个职业联赛的成绩。
去年,一个LPL韩国外援曾公开抱怨自己的中国队友,“对训练根本没什么欲望,对比赛也没有很强的求胜心。”
更有甚者,在这个圈子里,选手出去打牌、甚至赌博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。
退役后,李祥曾经参加过圈里的牌局,他还记得当时的阵势:桌子前坐着几个电竞明星,每个人都紧紧盯着攥在手中的扑克,“看起来比打比赛还紧张”。那天晚上,这些队员一起贡献出了6位数的筹码。
“他们缺少明辨是非的能力,很容易受身边妖魔鬼怪的影响。”刘晓告诉记者,这些孩子本来对“钱”没什么概念,可外面总有人教他们学会这一切。
事实上,几乎每家俱乐部都对队员的行为划出了界线,但每每遇到这种“个人行为”,他们往往又会视而不见。
“俱乐部不会在意你平时做什么,唯一在乎的是你的成绩怎么样。”在电竞圈多年,杨义已经习惯了这种功利。“成绩不好你就离开,后面有大批人跟上。成绩好时,俱乐部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”
可资本的离开往往和它流入的速度一样快。这几年,李祥主打的游戏项目几乎已经在网吧绝迹,很多俱乐部和联赛也都纷纷解散。他不知道,现在如日中天的《英雄联盟》,还能辉煌多久,职业选手又要何去何从。
可不论这个圈子如何变化,杨义确信有件事一直没变。新人们进入俱乐部时,都带着他们满满的梦想。
为他争取来这份工作的,不是他曾经获得的冠军,而是那张大学毕业证书
这些整日被人追捧的队员,也会遭到旷日持久的谩骂声。
在去年10月份结束的《英雄联盟》全球总决赛中,中国的三支参赛队伍全部止步八强。而常常被粉丝拿来对比的韩国战队,则连续第二年包揽了冠亚军。
国内的选手感叹最多的是韩国选手的“专业素养”。
即使是国内LPL的韩国外援,也无数次被比赛解说夸赞训练刻苦、比赛认真。在媒体的报道中,一名中国队员这样谈起他的韩国队友:每天都从前一天下午1点训练到第二天早上7点,只给自己四五个小时的休息时间,很多时候都在练习国内选手不屑练习的基本功。
在杨义看来,这些“专业素养”来自韩国电竞成熟的体系。
“从小方面说,人家俱乐部管理非常科学,后勤、赛训都有一套准则。从大的说,人家有行业联盟,有行业共识,和篮球、足球联赛没什么区别。”
和国内不同,就连队员退役后的职业生涯,韩国的俱乐部也会“管一管”。他们大多都设置有企业文化部门,负责队员的职业规划。不管是重新回校学习,还是继续从事电竞行业,俱乐部都会提供意见和帮助。
而在更大的体系中,电子竞技是韩国“文化立国”战略中的重要一环。韩国的电竞联盟是隶属韩国旅游观光部下的政府部门,会长是国会议员,他的责任就是在国会为电子竞技争取地位。就连韩国前总统李明博,也曾经在WCG的现场与冠军得主进行过一场表演赛。在韩国的每一座城市,几乎都设有电竞场馆。
“在韩国打电竞就像在巴西踢足球一样。”李祥也曾去韩国打过比赛,他发现,韩国的电竞队员和传统体育运动员没什么区别,电竞明星和电影明星一样受欢迎。
国内也在做一些尝试,2003年电子竞技成为国家体育总局批复的第99个运动项目后(现已更名为第78项体育运动)。就在今年,“电子竞技运动与管理”也被列入了教育部的高职招生专业名单。
一些电竞庆典上,也开始出现家长的身影。他们被孩子带着,来感受这个颠覆了他们概念的全新职业。
南昌一位12岁的少年在父母的支持下,退学专职开直播玩《英雄联盟》,轻松就达到了游戏里的“大师”段位。如今这个少年也已经成为某主流直播平台里的当红主播,收入早就超越了他的父母。
“12岁的小孩钢琴过10级会被称为天才儿童,为什么打到游戏大师就不是天才呢?”在一次采访中,他的父母反问记者。
刘晓也发现,不同于之前的百般阻挠,俱乐部门前开始出现主动带着孩子来“面试”的家长。他还记得,一个家长从新疆带着孩子过来,在俱乐部门外等了两天。
李祥最终在北京找到了一份网站的工作。只不过,为他争取来这份工作的,不是他曾经获得的冠军,而是他那张大学毕业证书。
他希望,有一天,他能在简历上自豪地写上,自己曾是电子竞技的中国冠军。
(应采访对象要求,文中部分名字为化名)